Middle East Eye 觀點《“以色列”-巴勒斯坦:食物如何成為殖民佔領的目標》
by Joseph Massad
2021-11-17
寫在前面:
這篇文章探討的話題看起來似乎有些危言聳聽,或者錙銖必較、小題大做,但是當在搜索其中提到的料理的中文譯名時,一些台灣網站對巴勒斯坦食材 maftoul 的介紹已經是“Maftoul,中文多翻譯為「以色列庫斯庫斯」或是「珍珠庫斯庫斯」”。可見“以色列”搶奪文化所有權的影響已經深入得相當深遠了。
要知道,“以色列”是一場基於殖民帝國、包裝以宗教和歷史畫皮的政治運動 Zionism 的產物。它是通過毫無約束的屠殺、對私有財產進行殘暴的搶奪才造就的一個“既成事實”。為了維持這個謊言存在,錫安主義者無所不用其極地對真實世界進行“認知工程”改造,從所謂復活希伯來語、以虛無縹緲的宗教傳說污染需要嚴格考據的歷史學結論,摧毀存在千年的巴勒斯坦村莊將斷壁殘垣“認證”為古尤太人遺跡,甚至徹底掩埋建設高速公路讓人以為這裡真是“無主之地”等等。
而對於食物料理的竊取就是這項巨大工程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因為只有生長在此的原住民才知道生長在這片土地上的作物、牲畜如何能夠和諧配搭成“養一方人”的美味,而一個憑空捏造的“國家”不可能有這樣的知識和根深蒂固的文化。為了擁有這個特殊的文化屬性,它只有一個方法 - 偷。就像它一直以來偷土地、偷房產、偷橄欖樹、偷水源一樣。不信,你可以隨手查一家“以色列餐廳”,它的菜單上有哪一樣於周邊阿拉伯國家尤其是被其侵略的巴勒斯坦菜餚沒有的。每一樣都是偷的。
在此呼籲,在選擇中東風味餐廳時,選擇不去“Israeli Restaurant”。首先,不去這種餐廳你什麼美食都不會錯過,菜單上的任何菜品在任何一家巴勒斯坦餐廳、伊朗餐廳、埃及餐廳都能找到。而且它們真正的主人會帶給你這些菜品真正的味道 (附 巴勒斯坦人品鑑“以色列餐廳”餐食視頻)。最後,拒絕給予這個不正義、殘暴的政治運動以任何承認。如果你認同“納粹菜是什麼狗屁玩意”、“普京菜是什麼狗屁玩意”,那麼“‘以色列’菜是什麼狗屁玩意”也應該是很容易理解的。
以下是文章正文:
幾年前,曼哈頓格林威治一家高檔時尚的餐廳/酒吧讓我大為光火,因為他們將一道稱為“以色列古斯米” (Israeli couscous) 的菜品列為當日特色。對此我感到震驚並要求他們立即更改這道菜的名稱。我向經理解釋說,他們所謂的“以色列”古斯米實際上是巴勒斯坦maftoul,傳統上是手工製作的。
我記得在我小時候,我們的鄰居和好友 Marie Jou'aneh 會坐上幾個小時tiftil - 把粗粒硬麥粉搓成珍珠狀的小球。歷史記錄顯示,巴勒斯坦人對起源於北非的古斯米的接觸可以追溯到17世紀或更早。隨著回教軍隊對抗十字軍東征並在耶路撒冷定居的北非人移居巴勒斯坦,古斯米被引入到巴勒斯坦。但這道菜的現代版本可能是在19世紀下半葉和20世紀初又重新引入到巴勒斯坦和大敘利亞地區之後發展出來的。
阿爾及利亞、摩洛哥、突尼斯和利比亞的流亡者逃避法國和意大利的殖民統治來到巴勒斯坦並引入了更細小的北非古斯米,而巴勒斯坦人和其他敘利亞人將其發展成了較大的珍珠狀的maftoul。
然而,這位自以為是的紐約餐廳經理卻表示他不知道這道菜的來源,並且堅持在紐約這就是叫“‘以色列’古斯米”。我解釋道,在紐約,這種食材還被以“珍珠古斯米”這樣更為“中立”的名字進行販售。如果不想激怒顧客,他可以選擇這個名字。
這位經理用他能想到的自以為最聰明的反駁輕蔑地反駁道:即使薯條起源於比利時,餐廳菜單上也寫的是“法式薯條”(譯註:也並沒有人覺得冒犯)。我一邊往外走一邊反擊道:偷走比利時薯條的不是法國人,因為在法國,它們只是被叫做 pommes frites 炸土豆條;恰恰是美國人給它錯誤地打上了“法式”的標籤(真實或虛構的故事是美國士兵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在比利時的法語區域首次接觸了薯條,回國後便告訴人們這是“法式”的料理)。
而對於 maftoul ,是“以色列”竊取了這道巴勒斯坦菜餚,將其冠以自己的名號,一如它們對巴勒斯坦人的故土和其他菜餚所作的那樣。從此我再也沒有去過這家餐廳。
- 在地創新
巴勒斯坦菜餚是更廣泛且豐富的敘利亞菜餚的一部分,其中包括兩個主要分支:大馬士革菜和阿勒頗菜。在現代敘利亞、黎巴嫩、約旦和巴勒斯坦等地區烹製的大多數菜餚都源自這兩個菜系,根據各地種植的特有蔬菜、穀物和香草進行在地的創新。
隨著“以色列”尤太殖民者幾十年來從未間斷地佔用,或更準確地說是在竊取炸豆丸子 falafel、鷹嘴豆泥 hummus、 塔布勒沙拉 tabouleh、maftoul、用巴勒斯坦牛膝草 Palestinian hyssop 製作的薩塔香料粉 zaatar spice mix、在美國被稱作“以色列”沙拉的鄉村農夫沙拉 rural fallahi salad、納布爾斯庫納法 Nabulsi knafeh 和其他食品的名號,西方媒體上也出現了一系列為這種行為合理化的動作。就在最近,我們還看到番茄烤蛋 “shakshuka” omelette 和 “Labaneh” - 擠壓脫水酸奶(它的名字是阿拉伯詞“Laban”的女性變體,敘利亞阿拉伯語中的酸奶)被添加到“以色列”所聲稱的“以色列”菜品名單中。
有些人可能會輕率地認為,尤太“以色列”人現在是該地區的一部分,因此也有權宣告對這裡的食物的擁有權,然而“以色列”的官方立場描述該國是與一群“莽漢”相鄰 - 雖然事實上身處中東,但又不是這裡的一部分。著名“以色列”歷史學家 Benny Morris 聲稱“以色列”是“羅馬”,而阿拉伯人是威脅它的“野蠻人”。前“以色列”偽總理 Ehud Barak 曾將“以色列”描述為“叢林中的別墅豪宅”。
“以色列”前駐瑞典和埃及偽大使 Zvi Mazel 則宣稱:“以色列是一個西方國家,儘管有時遭到西方背叛的情況發生,但在文化、概念和經濟上仍然屬於西方國家這個范疇。”
英國尤太食譜作家 Claudia Roden (婚前姓氏 Douek,她的埃及尤太家庭原本是敘利亞人) 曾經斷言:許多移居巴勒斯坦的歐洲尤太人“希望忘記他們曾經的食物,因為這讓他們回憶起殘酷的迫害”。根據《紐約時報》的一篇文章:“在他們巴勒斯坦鄰居的食物中,(“以色列”尤太人)找到了與土地和祖先的聯繫。”[此處譯者忍不住噗哧了出來]
但問題在於巴勒斯坦人並不是“以色列”尤太人的鄰居,而是“以色列”殖民者所征服的人民,這些殖民者還一併竊取了他們擁有的土地和食物。
- 食物的擁有權
“以色列”廚師和菜譜作者 Yotam Ottolenghi 及其巴勒斯坦籍合著者 Sami Tamimi 希望擱置食物“擁有權”和殖民竊取的惱人爭議。他們滿懷信心地告訴我們:“比如鷹嘴豆泥,一個極其容易引爆爭議的話題,無疑是當地巴勒斯坦人的主食,但它也一直是阿勒坡尤太人餐桌上的固定菜式,他們在敘利亞生活了幾千年,然後在20世紀50-60年代來到了耶路撒冷。誰更有資格將鷹嘴豆泥為己有呢?誰都不行。沒有人‘擁有’一道菜,因為很可能在他們之前有其他人烹飪過,再之前還有另一個人。”
這種解釋的問題在於,阿勒坡的尤太人並不是唯一吃鷹嘴豆泥的人;作為阿勒坡主要人口的穆斯林和基督徒,以及其他敘利亞人,也把它當作主食之一。問題不在於阿勒坡的尤太人吃不吃豆泥,而是這種有問題的論點在今天正在將鷹嘴豆泥定義為“尤太”或“以色列”食物。
Ottolenghi 和 Tamimi 認為,主張對菜肴和食品擁有所有權的企圖“是徒勞的,因為這並不重要”。但這對誰來說不重要—對將巴勒斯坦菜肴偷來據為己有、打上自己招牌的以色列人,還是對於那些在親以色列的西方語境中被剝奪話語權、連說一句這是屬於自己的菜肴都不可能的巴勒斯坦人來說的?
“以色列”人對巴勒斯坦和敘利亞菜肴的竊取已經成為一種常態化現象,這種情況在中東菜譜書籍專櫃和歐洲、北美的“以色列”餐廳中大量存在,以至於如果巴勒斯坦人開餐廳,將自己吃的食物稱為巴勒斯坦美食,他們就會受到騷擾。紐約布魯克林的一家頂級巴勒斯坦餐廳最近抱怨一群人在線上對他們進行騷擾,這種行為並非是因為他們來過該餐廳就餐,而是出於仇視巴勒斯坦的敵意。該餐廳的老板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即使是將他的餐廳稱作“巴勒斯坦餐廳”,也會讓它面臨潛在的騷擾。
- 基於種族主義的臆想
還有一種主張是,原住於阿拉伯國家的尤太人佔“以色列”人口的一半,因此他們有權像巴勒斯坦人一樣主張擁有該地區的食物。但這其實是基於一個種族主義的臆想:整個阿拉伯地區,從摩洛哥到伊拉克到也門,都是同一種烹飪文化。“以色列”的大多數阿拉伯尤太人的確是來自摩洛哥、也門和伊拉克,但這些地區都擁有自己的地區性烹飪文化。
在“以色列”,只有少數數量的敘利亞和黎巴嫩尤太人,構成其“較小的起源群體”之一。但即使我們說“以色列”的大多數尤太人都來自大敘利亞地區,除了通過基於殖民主義的竊取,還有什麼辦法能讓人將敘利亞或巴勒斯坦的食物稱為“尤太美食”,更不用說“以色列美食”了?
“以色列”廚師 Ottolenghi 感激 Roden 為像他這樣的廚師鋪平了道路。根據《紐約時報》最近一篇關於 Roden 的文章,她“將敘利亞尤太人的烹飪描述為精緻、豐富、多樣化 - 因此複雜而耗時”,好像敘利亞尤太人的烹飪與敘利亞基督徒或穆斯林的都不一樣,但事實並非如此。
儘管大敘利亞地區的尤太人與當地穆斯林和基督徒一樣,有權將敘利亞菜以國族或地區認同的形式視為屬於他們自己的菜餚,但他們無權將其視為是屬於尤太人的菜餚,並以此進行行銷宣傳,隨後歐洲和美國媒體將這些偷竊行為的後果推崇為“以色列”國菜。
“以色列”通過殖民侵略在這個地區得以存在。對這裡的食物和烹飪的竊取也成為了“以色列”繼續殖民擴張所進行的努力的一部分。阿拉伯人完全有理由對此感到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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